153公分的身高,嚴格來說應是152.5公分,一個小小一隻的女生,一個人在台灣生活,一個人到處跑來跑去,一個人處理人生及生活中的大小事,一個人面對和解決人生中所有困難與難題...「你好勇敢喔!」這是大部分認識我的人,對我的形容。也因為他們,我才驚覺原來膽小如鼠的我,竟能與「勇敢」沾上邊。
我是家裡溫室中的小花,在家人的保護下,由兩位姊姊拉拔長大。很感恩兩位姊姊,從小就給了我不一樣的教育。
長大人的教育
小時候我大姐跟我說:「你要懂得認回家的路,如果被壞人抓走,你要自己回來」。從我有意識以來,大人都跟我說外面很多壞人,所以我從小就自我訓練出,非常會觀察周圍環境,以及很會認路的能力。我甚至可以記得走過的路上,每一個坑洞、每一塊石頭、每一棵植物、每一朵花、每一隻寄居的動物;夜晚,我記得頭頂上的甚麼地方有甚麼星星,有多亮。我訓練出,只要走一次,就會把周圍人事物的資料,全都輸入腦袋裡的能力。
小學畢業時,我十二歲,我大姐跟我說:「你現在是大人了,你要為自己的人生負全責」。所以從那天起,我走出了溫室,拿回掌管與經營自己人生的主權,我知道無論發生甚麼事,自己必須負完全的責任,結果也必須自己承擔與承受。(話說我兩個姐姐,真是神等級的人物。我小學畢業只是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任而已,而他們在我那個年紀,已經開始照顧家、養家、持家、養育父母、擔起家中的大小事了。當然,還包括了養育我這個讓她們頭痛、無敵調皮的孩子。)
原來除了上帝,恐懼也與我同在
「真的好想去《侏儸紀公園》阿!」看到廣告,心中總是這樣吶喊。恐龍這神秘的動物非常吸引我。於是在我初中一時,我拿了幾塊錢,準備人生中的第一個的探險:獨自一個人到三十三公里以外的城鎮看電影。我沒自己一個人搭過車,沒有獨自離開過鄉下,但我記得電影院在巴士總站對面(記得嗎,我有超強的記憶能力)。要離開家去搭巴士的時候,心臟突然砰砰跳,跟舞獅的大鼓一樣大聲,仿佛有甚麼東西罩住了我整個人。我這時才意識到,原來我會『害怕』。
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,我就是要去看恐龍。然後我就帶著跟鼓聲一樣大的心跳聲,自己一個人去了,然後再自己搭車回家。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『恐懼』這傢伙的存在。當年沒有網路,沒有手提電話,家裡也沒有電話。當時只有136公分的矮子,要自己一個人去這麼遠的地方,要搭巴士經過彎彎曲曲的山路,穿過將近三十公里茂密的熱帶森林,中間還有墳場,路上也空空如也不見一人,其實是真的很可怕的。後來我連續去看了六次《侏羅紀公園》。到了第六次,我心跳聲已經越來越小了,然後我才知道,原來害怕的感覺,會隨著連續做同一件事好幾次,而慢慢的不見。
人生第二次感覺到恐懼如巨人一樣大的,是大學一年級時,必須一個人在香港轉機的經歷。由於國泰航空的機票比較便宜,於是我買了國泰的機票,但是必須在香港等待好幾個小等轉機。除了台灣,我沒有去過任何一個國家,我不太會講廣東話,英語也不行。智障型手機的年代,還沒有錢買國際網卡。更糟糕的是,因為我來自鄉下,念書的地方也是鄉下,城市對我來說,是一個極其恐怖的地方。
我對城市的認識與認知,大概就像外星人看地球一樣,什麼都不懂、什麼都不會。不過外星人比人類先進啦,他們大概只是不知道所見的是甚麼,但很快就會了解與操作自如。但我就...就是一隻充滿害怕與恐懼的井底之蛙。所有「先進」的東西,我連看都沒有看過、想也沒有想過,萬一弄壞了,怎麼辦?我只是窮學生一枚,可賠不起昂貴先進的東西。再者,我聽說城市人都非常恐怖,他們非常兇猛、脾氣很不好,不僅不理人、不會幫助人,發生事情還會罵人、傷人,甚至殺人。城市與城市人之於我,大概就是綠巨人浩克的概念。一個鄉下人,要面對綠巨人,就像一隻蚱蜢遇到歌利亞巨人(Goliath )一樣可怕,恐懼比喜馬拉雅聖母峰還要魁偉。
當時肥肥胖胖很老土的我,還是一個非常害羞、不太會講話的人。由於我不太表達、不回應、沒有表情,所以經常被認為是一個很孤僻、很奇怪的人。但事實上,我只是極度害羞、極度沒有自信而已。我很害怕人。我不怕毒蛇、蜈蚣、蠍子、獅子等猛獸,我唯獨怕「人」。這也是以前從未主動尋求他人幫助的原因之一。所以如果我走丟了,我不會問路,因為我不敢問,而會運用腦袋資料庫裡的知識和經驗,想辦法走出去。
這樣一個來自鄉下,極度害羞、害怕人的人要在香港這個先進的大城市等好幾個小時,實在太可怕!會不會我看不懂指示牌走丟,飛機飛走了,我沒有錢回家被扣留在香港?會我會我發生什麼事時,因為我不會講英語,發生什麼可怕的事?會不會... 一想到我要去香港,我的心臟跳得跟打鼓的聲音一樣大聲,大概就跟優人神鼓的震撼度差不多。Anyway,我終究是要去香港的,就算心跳很大聲,還是得去。所以我就帶著「恐懼」,出發了。
「恐懼」在一整個旅程都跟著我。但當我真的身處先進的香港時,「恐懼」似乎隨著時間消氣了一些。從綠巨人浩克的體積,變成綠色的阿凡達,再變成一隻綠色的大青蛙。然而,它仍然與我緊密相連、和合為一、形影不離,一直到我回到馬來西亞,回到家為止。之後好幾次在香港轉機,「恐懼」依然與我同在,只是體積越來越小、越來越小了。
喔對了,我忘了說。在我出發前所想像和擔心的所有糟糕和可怕的壞事情,當我實際身處香港時,一件事都沒有發生。跟我想像的,完全不一樣嘛!「恐懼」總是欺騙我的感情。
於是我學到了一個寶貴的功課:「恐懼」死都會跟著我,但只要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繼續做那件事,隨著做同一件事的次數越來越多、經驗越來越多,綠巨人會變成綠巨蛙。只不過是一隻呱呱叫的焦躁青蛙而已,沒什麼大不了的。
如影隨形的「恐懼」是善良的
「恐懼」的經歷,時時刻刻都發生在我身上:買便當要問價錢時、不懂老師講甚麼想要問同學時、聽不清楚別人講話想要請對方重講一次時、三十歲第一次搭捷運時、三十幾歲第一次搭火車時、打電話請房東修繕時、跟老闆請病假和休假時、email寫了一個錯字時、身邊的人不高興時...一直到我寫這篇文章為止,我相信甚至到我闔上眼睛時,「恐懼」都會一直都與我同在,它是除了上帝以外,跟我最親密的一位了。然而,它的出現,不代表我就不該、不能、不要去做它阻止我要做的那件事。
大家都誤會、誤解「恐懼」了。「恐懼」其實是善類。它的出現,是為了要保護我們免於受到生命的威脅。如果沒有它,人類及地球上現有的所有生物,通通在很早以前就全部滅絕了。像是甚麼呢?像是...譬如...羚羊因為有恐懼的叫囂而卯起來逃跑,以免輕易的被獅子吃掉一樣。然而,在人類進化的過程中,似乎忘記把「恐懼」處理好,以致於我們在面對任何我們所不熟悉的人事物時,即使是毫髮無傷、毫無生命威脅的,它都要插上一腳,讓人心跳加速、面無血色,甚至直冒冷汗。結果就是,人類變得越來越膽小,經常甚麼都不敢做,這個也怕、那個也怕,這個也擔心、那個也擔心。但實際上,所有我們所想像糟糕的事,一樣都不會發生。
「恐懼」為我貼上「勇敢」的標籤
在近三十年的獨立人生經驗裡,當我越來越了解和認識「恐懼」這傢伙的時候,我就慢慢的學會了如何與它相處,如何「享受」它的同在;我也明白,它出現時所製造出來各種壞的想像,一個都不會發生。所以,我都很固執的,甚麼都去做,no matter what。每一次它的出現,都是一場世紀大戰,但每一次,我都不管三七二十一。大概我是一隻金牛的關係吧!
我不知道甚麼是「勇敢」,我不知道怎麼定義「勇敢」。我是一個連問路、問便當錢都不敢的人;我是我所認識、所知道的人中,最膽小的一個。我只是一個,當「恐懼」出現時,比較能夠接受它的存在,比較知道如何「享受」它的同在,然後比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繼續做該做的事而已。如果這叫「勇敢」,那我真的是一個非常勇敢的人。
結語
「恐懼」永遠都會與我如影隨形,直到我闔上雙眼、生命殆盡的那一刻為止。瞭解本性為善的它、學會與它相處,讓我這個本來應該是平淡無奇的人生,多了色彩繽紛、層次不均的冒險和探險故事,以及出其不意的「豔遇」。
最後,順道一提,我相信大部分人都害怕死亡,其實我也是,我怕得要死!我最怕病死!但後來我聽了很多從死復活的人分享。據他們所形容的,死亡,其實是最舒服、最幸福的一件事。那種幸福感,甚至不存在於我們所活著的這個世界。人所害怕的,不是死亡,而是死亡前,還活著的時候,感受到的身體的痛苦、辛苦,以及對死亡後的未知。
如果是健康自然的離去,又有信仰,非常清楚自己死後往哪裡去,就無需在意「恐懼」所帶來驚悚刺激的負面想像。但如果是生病臥床的,或者是沒有信仰,不清楚自己死後往哪裡去的,真的要好好的害怕一下。健康與信仰,是面對死亡的恐懼,唯一最好的方式。活著時,好好保護身體,尤其不要用食物和放縱的行為傷害自己,不要讓自己得文明病;還有,選擇一個信仰,好好的了解信仰之於生命的意義。
你知道自己死後往哪裡去嗎?你現在還在一直用「這樣還好吧」的態度糟蹋自己的健康,讓自己吃到生病嗎?
敬祝所有看我分享的人,都有堅實信仰的人生基石,駕著無病無痛的健康身體,與「恐懼」為友,紮實無愧於自己良心的,走到人生的終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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