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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er's pictureB. Phoenix Teoh

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轉變

Updated: Mar 20, 2020


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轉變發生在叛逆期的十五歲。當我想清楚要與不要的人生後,一秒鐘內,我就做了逆轉人生的決定...



馬來西亞的教育

馬來西亞三大種族造就了三種小學:馬來校、華校、印度校。這些學校都隸屬於國家,由國家資助。由於某些問題,華校學生人數比教室還多,導致教室嚴重供不應求,所以很多學校都必須分上午班和下午班上課。上午班從早上7:30到中午,下午班就從中午到下午4、5點。


中學就不同了,小學畢業後的孩子,可以選擇到國中、英校或獨中。「國中」是由國家設立並全額補助的學校,在我那個年代,品質兩極,不是很好,就是很爛。「英校」和「獨中」是私立學校。不同的是,「英校」是營利學校,所以學費昂貴,但學校不多,大部分學生必須坐蠻久的巴士才能到。而「獨中」,是早期華人為了維護自己的語言文化而共同設立的學校,屬華人的民間學校,完全沒有政府的資助,所有費用由民間補助和募款而來,學費相對英校便宜很多。我那個時代,小學畢業後,家長若比較重視教育,經濟也不算太差,大部分會選擇讓孩子念獨中;家境更好的,會考慮送到英校。大部分學生,都選擇免學費的國中,到處都有,不「麻煩」。



快樂的童年生活

小學時,我在老師、家長、長輩眼中,是一個非常不聽話,非常好動、調皮搗蛋的孩子。整間小學的老師和同學都認識我,至少知道我這號人物。第一班,也就是資優班的家長,會很注意不要讓他們的孩子接近我,他們說跟我在一起會學壞。每一個老師都說我很「嘰喳」(愛講話的意思),上課下課講話講不停。我大概也是全校唯一一個因為愛講話而被老師打屁股的女孩,其他女同學都只是用藤編打手而已,就只有我被鞭手又被打屁股,而且老師常常把我叫到教室前或教室外罰站。我是班上最矮小的孩子,但是我非常好動又很大膽,喜歡跟同學跑來跑去,玩「抓抓」之類的遊戲,或者去一般人不敢去的地方。我更喜歡下課休息時到每間教室串來串去,看看有甚麼新鮮、好玩的事。學校的每一個地方,無論是教室、草場、食堂、廁所都是我的遊戲場。我喜歡去學校,因為我有很多朋友跟我一起玩。我是上午班的學生,但我有名到連下午班的老師和同學都認識我。嘿嘿~夠驕傲吧!全校都認識我喔!


我喜歡跟男孩子在一起,因此有些同學叫我「男人婆」,但我只是覺得跟他們在一起比較好玩而已。我們會騎腳踏車整個村子繞來繞去,到處玩。我們會用樹枝自己做彈弓,到橡膠園、油棕園、果園射鳥。我們會到河裡、小溪裡抓魚。我們還會偷偷跑到大人禁止我們去,傳說有鬼的禁地和危險的地方,那麼「好玩」的地方,也只有男孩子願意跟我一起去。我也喜歡到垃圾場檢好玩的東西。總之,整個村子都是我的遊戲場。這個時期的我,就如充滿好奇的脫韁野馬,綁不住、管不了,因此我每一天都被打。我指的是,自我有意識以來,我小學畢業前的『每一天』都被打。


在學校的成績,除了體育是藍字之外,其他都是紅色,也就是...呃呃呃...不及格的意思。老師評語永遠都是很「很嘰喳」、搗蛋、很不乖之類的。家人常常笑我成績單都是「紅螞蟻」。綜合我各方面的行為和表現,我就是一個大人眼中「沒有用的人」。


這樣一個看似成不了大器、沒用的孩子,小學畢業後,當然順理成章的上了國中念書。對大人來說,雖然沒有用,但至少學講馬來語以後還可以在社會中生存。當然我的家,還有一個困境,就是我家太窮了。兩個養我的姊姊,一個小學沒有畢業,一個才剛小學畢業沒多久,就要靠勞力擔負起養家,養我育我顧我,還要養爸媽和幾個弟弟,還要支付媽媽龐大的醫藥費,這是非常大的擔子。我家沒有多餘的能力,我當然也只能念免費的國中。但是,我仍然非常快樂。到處都是我的遊樂場,到處都可以隨遇而安、自在而快樂。



腦袋開竅了

中學時在一個放牛班的學校,我一樣玩得非常快樂。從華語小學直接跳到馬來語學校,突然間華人、馬來人、印度人聚在同一間教室上課,根本沒幾個人聽得懂馬來老師在講甚麼。沒人理前台的老師,大家各做各的,聊天、吃東西、嬉戲、打鬧,甚至打架鬧事,都是習以為常的。老師、校長也管不了,大概也不想管。青少年時期自身內心的衝突,加上三個種族互不理解的衝突加在一起,一整個混亂,英文的 “Chaotic”最能詮釋那個時候的我所處的環境。後來大部分老師都不上課了,我們更高興,上課跟巴殺(市場)一樣吵鬧。考試時,我們作弊大部分老師也懶得理。因為我人緣很不錯,乾脆把考卷遞給一位很乖的同學,請她幫我寫考卷。


除了校內,我在校外也有很多「好朋友」。男生女生間「我喜歡你、你喜歡我」的事情突然出現在我的世界裡,朋友多了年紀長好幾歲的人,還有初中就肄業畢業的十七到十九歲的男孩。那些男孩全都會抽菸,還有少數會吸毒。我也莫名其妙多了一個「乾哥哥」。一大群朋友騎摩托車出去玩時,「乾哥哥」總會載我。他們有幾個派別,每一個派時不時會因為一個女生打架鬧事,因為這群人,我才知道「群毆」是多麼可怕的事。有一次我們出去玩得太瘋狂,太晚回家,全家都熄燈了。我一到家打開門,爸爸從床上跳起來,摸黑拿起藤編用盡吃奶力像瘋子一樣往我身上瘋狂抽打。除了我的臉以外,脖子以下全身都是被抽打至瘀青、瘀血的鞭傷。這是我自出生以來,我父親第一次打我,當然也是最後一次。


中學第二年,一個很安靜乖巧的好朋友愛玲突然跟我說她要轉校,轉到比較好的馬來校,我非常驚訝。我內心有一絲絲想要跟她一起去的渴望,我知道她有能力進那間學校,而我完全不能。隨後又有幾位同學相續轉校離開。有一天,我腦袋的某一個開關好似突然被打開一樣,我突然意識到,如果我繼續這樣,我一定七號(國家的初中統一考試俗稱「七號」)考不過,然後要去工廠工作,然後結婚生一堆小孩,然後隨波逐流的過一個我自己都不知道甚麼人生的人生,然後在這個村子裡老死結束,然後這個世界一樣非常美好。想到這些,我內心充滿恐懼,「難道人生就是這樣而已嗎?」想到這一切,一秒鐘我就決定,我一定要轉校,而且要轉到獨中,重新開始,從初中一開始好好念書。


那個時候一心只想要改變,根本沒有想到以當時爛到爆炸的成績,連考卷都是同學寫的我,連「比較好」的馬來西亞都進不了的我,是要如何考進如同雙子星那麼高的學校。養我的大姐非常反對,她跟我說,我是女生,不用讀這麼多書(長大後,二姐才跟我說,其實是因為當時的經濟真的不許可,所以大姐才沒辦法讓我念書。)大姐不幫我,但是當時剛剛出社會的四哥願意幫我。下了決定,我就去補習,然後瞞著大姐,偷偷去報考獨中。為了這件事,我大姐跟我吵了翻天覆地,感覺都快要斷絕關係了。那一年,我考上了,十三班我考上第七班,學號是94663。


浪費了兩年中學生活,我決心從初一開始念書。從獨中入學的的第一天起,我決定人生重新開始、從零開始。於是我斷絕所有朋友,我的意思是「所有朋友」,的聯絡,也從此不看電視。每天5點起床,6點搭車到學校,回來讀書。第二年起,除了高三以外,初中都是第一名,高中都是第二名。自從進入獨中,我決定、我選擇,變成非常乖巧聽話的學生。中學一樣有很多老師和學生認識我,但他們認識的,是全新的我,是一個非常聽話、乖巧、用功、成績很好的我。接下來的六年,無論課內成績、各種比賽和課外活動,我都拿了各式各樣、無數的獎狀、獎杯、獎牌。一個沒有用的孩子,終於有人對我另眼相看。



結語

改變是充滿冒險,但又是美妙的。一秒鐘,一個決定,就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人生。十五歲當我想要改變的時候,恐懼從來沒有在我的視線裡,因為我決心翻轉命運的嚮往和憧憬,如同高山一樣巨大。這一次的大轉變,不僅改變了我的人生,也改變了我的個性,改變了所有人看待我的角度和對我的評價。原來瞬間「決定改變」的力量那麼大。


我非常非常非常感恩。像我這樣懵懵懂懂,小學成績沒有及格過,到處惹事、讓家人頭痛,差點混入幫派、大人眼中沒有用的孩子,竟然還有貴人助我一臂之力。除了上帝的恩典與憐憫之外,沒有任何原因可以解釋這樣的美好。這個時期,除了我的大姐和二姐之外,我格外感恩的是我的四哥。因為我四哥的幫助,我才可以完成六年中學教育,並且持續往自己的人生目標邁進。因為他們三位,我的人生才可以得到翻轉。當然他們也是除了我媽媽之外,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。沒有他們,就沒有我。將來我所獲得的一切,也都會無條件回饋給我這一生最重要的貴人。Amen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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